淅淅沥沥的春雨过后,清凉的空气里弥漫起春天的气息。我仿佛触到了泥土芬芳的味道,嗅到了草木欢快的呼吸,又到了挖野菜的时候,该活动活动筋骨融入大自然中区。赶紧脱掉尖细的高跟鞋吧,换下瘦身的衣裙,卸下时尚的皮包,摘下璀璨的珠宝,这些城市里的面具,田野不需要,野菜不需要。最好粗衣布鞋,素面朝天,也好在自然的风情中找寻澄澈的心灵。
挖野菜,曾几何时,只是为裹腹而劳碌的无奈之举。饥肠辘辘的父辈们,是绝然体会不到其中乐趣的。而在我的童年里野菜,不再是灶间的主菜,更多是家畜的零食。挖野菜,也变成我童年快乐生活的一部分。挎一只篾编小筐,执一把锋利小铲,呼朋引伴,三五成行。常常是上学前就把工具藏好,放学后先不回家,挖筐野菜再说。与其说是为家畜找粮食,不如说自己想好好疯一把。一群小伙伴在田野里跑跑闹闹,拎着菜筐土里滚草里爬,跑累了,就坐在田间地头,或躺在苍中带黄的茅草丛里晒太阳。春天、草地、孩子,浑然一体。
为了心中的那些野菜,也为了纪念童年的那段时光,我常在中午休息时喊上一些与野菜有缘的同事,来到单位附近的野地里,尽情挖掘,吃不吃无所谓,只为享受这一过程。对于什么地儿长什么野菜,什么野菜可以上餐桌,农村长大的我是轻车熟路的,并乐于当同事眼里的“专家”,当他们模棱两可找我来鉴定时,是我最乐意效劳的时候了。
在我眼里最受青睐的当属荠菜。土地刚松软呢,荠菜,这种可爱的小精灵,就亟不可待地钻出来了,繁星点点般,或疏或密,洒了一地。树林里,山路旁,地畦间,土垄上,只要有土的地方,都有它们的身影。多齿的叶片上,覆了一层灰白绒毛,灰头土脸的模样掩不住骨子里的浓绿。也有更机灵的,躲在石头或树叶下避风,怯生生、悄悄然探出鲜肥绿嫩的脑袋来。
看到它们,一种没有经过耕耘就喜获丰收的狂喜即刻充盈心头,叫我产生一种动力,一改往日的慵懒,荠菜挖好后择菜的功夫更大,每每干到深夜,眼睛发涩手指发麻腰酸背痛也在所不惜,家人以此调侃,说我做别的事要有挖野菜的劲头,定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。
我是不忍挖蒲公英的。它挤在草丛里很不起眼,普通得象田间的土块,更象芸芸众生里的某某。而且根部很深,一铲就容易散架,不能整株变成我的战利品。有时候铲下去,免不了被叶片“正当防卫”,刺得痛痒,有时还沾得满手浆汁,非常难洗。无奈儿子对它情有独钟,我也只好用铲子在野地里“大兴土木”了。这种野菜根是苦的,叶是苦的,但是消炎败火啊,清水洗净后切成寸段儿,拌上香油味精,加上盐少许,一道苦鲜爽口的野味小菜就成了。
野菜没有油亮光鲜的姿色,土里土气,但如今却如鲁迅笔下拴了红头绳销往日本的大白菜,总能卖个好价钱。在推崇健康讲究营养的今天,野菜似乎成了能够祛病健身的美味佳肴,于我却是回味的成分较多。在我看来,吃野菜,就象肌肤相亲了远方的故土,灵魂也升华净化了似的。
如今远离家乡数十年。我的乡音,我的眼神,我的微笑,早被城市的喧嚣繁华所淘洗,找不回一丝乡土的影子。只有我珍藏的一角心灵,陪伴着那些野菜,年复年,日复日地延续着纯朴的生命本色。
春日里迎着朝阳,睁开双眼,每天我都会问自己一句:今天,你挖野菜了吗?
(嘉立荷 张堃)